遲早是要還的 起底大眾柴油車尾氣丑聞

　　【太平洋汽車網 行業頻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朋友們最近趕上好日子了：汽車界巨頭、德國制造名片、神車黨信仰之源——大眾集團被“爆”柴油車排放大丑聞。對，這里得用“爆”字才能形容出那種被“驚懵”、“WTF”的感覺。

　　不得不說，大眾這次嚴重傷害了你國人民的感情，畢竟大伙原來都覺得老外是最講究誠信的，德系風味才夠正。好了，這里就不計算群眾心理陰影面積了。這次跟大眾演對手戲的是地表最強戰隊——美國當局。如果閣下致力于看熱鬧又對此事不甚了解，那繼續往下看就對了。本文將梳理大眾柴油車尾氣丑聞案來龍、影響以及可能的去脈。簡而言之，大眾將為這次作弊付出嚴重代價。

● 丑聞始曝

　　2015年9月18日，美國環保署(EPA)宣布大眾在美觸犯了《清潔空氣法》。

　　原因是大眾在美國市場上的48.2萬輛EA189系列柴油機里安裝了一套作弊程序，該程序可在排放檢測時起作用，從而騙過檢測達到法定標準。而平常跑在路上不檢測的時候，排出氮氧化物最高超標40倍，危害公眾健康。

　　EPA已經責令大眾對涉事車型進行召回徹底解決問題，否則大眾柴油車明年將無法進入美國。并且，美當局甚至開始了刑事調查。

　　根據美國《清潔空氣法》，每輛違規排放汽車最多可罰3.75萬美元。這意味著，大眾汽車在美將面臨最高180億美元的罰款。180億美元，已經超過大眾集團去年一年的全球營業利潤(約144億美元)。

消息傳出后，大眾股價大跌

　　然而這只是在美國，幾天后大眾承認，在全球1100萬輛柴油車上都安裝了尾氣作弊裝置……接下來的股價下跌、政府罰款、召回費用、訴訟賠償費用、品牌重建費用得是多少？畫面太美不敢想！

● 先來看看群眾的反應

● 為什么要作弊？技術上達不到？

　　美國，尤其是加州，是地球上對待空氣質量特別認真的地方，法定排放標準和試驗工況比歐盟更嚴格。大眾這次被逮到主要是因為柴油車尾氣中的有害氣體氮氧化物(NOx)超標嚴重，最高超40倍，涉及車型從2009年款到2015款不等。2009款，這說明大眾較早就已開始作弊，與外媒“博世2007年就已警告大眾柴油車軟件非法”的報道相符。

　　據德媒報道，2005年之時，大眾打算研發針對美國市場的柴油發動機。對于高壓縮比、富氧燃燒的柴油機來說，尾氣控制難搞的關鍵之一就是氮氧化物(NOx)，當時，大眾EA189柴油機上尾氣處理用的是EGR（廢氣再循環）和LNT（NOx捕集）技術，但它會影響車輛性能和燃油經濟性。

　　更可怕的是，美國標準比歐盟標準更高。此前歐五標準對氮氧化物的要求是180mg/km，而美國標準則是43mg/km，當然，現在歐六也提高了要求（80mg/km）。技術方面要符合美國排放法規的話，“唯一做法只能是在發動機系統中使用車用尿酸溶液”——即排氣后處理的SCR路線(選擇性催化還原法)，代價是增加制造成本和用車成本。

　　在符合法規的前提下，想保有成本優勢，則影響車輛性能降低產品競爭力，有技術出路，成本又漲了，況且熟練掌握新技術也需要時間，然后大眾就開掛了……有分析計算，光是省掉一套尿素噴射系統，每輛車就能減少兩千多塊成本，而1100萬輛就省了233億元。

大眾Jetta TDI在2009年獲美國年度綠色車獎

　　美國人民重視環保又追求性能，但不怎么見待柴油車，在這樣的背景下大眾柴油車卻能在保留柴油機省油大扭矩等優勢的同時“兼顧”環保，可惜這種“兼顧”是通過作弊達成的。

● 大眾是如何作弊的?

　　據美環保署(EPA)公告，大眾在電控單元上安裝了一套程序，能辨別車輛是否處于EPA的排放檢測工況下。它是怎么辨別的呢?當它感知到方向盤位置、車速、發動機運行時長和氣壓等多個不同輸入信號，而這些輸入信號都與美國尾氣排放檢測程序各個參數“精確”對應，據此可判斷車輛是否處于檢測環境。

EPA大樓

　　一旦感應到在進行排放測試，它就開始開掛(檢測校準模式)，排放控制系統預計是全力開工，保證通過檢測。那這時候車輛的性能會發生什么變化?前幾天美國權威媒體《消費者報告》找來了兩臺大眾柴油車，讓它們誤以為在進行檢測，結果兩臺車的加速性能和燃油經濟性都打了折扣。

2011款Jetta SportWagen開掛模式下百公里加速慢了0.6秒

　　而車主日常使用時，這套自主運行的軟件開啟的是“上路校準模式”，排放控制系統工作效率大打折扣，氮氧化物排放量超標10-40倍。有媒體甚至算了一筆賬，全球1100萬輛涉事車的話，每年超標排放90多萬噸污染物。

開掛效果示意圖

　　從技術上來講，這套軟件體現了德式嚴謹的風范，完全是為EPA測試工況定制的，而且非常智能。對車主來講，這并不影響自身安全，而且它能發揮柴油車省油大力的優勢，又省了一筆車用尿素費，為此美國一部分車主也不情愿召回車輛。

● 大眾作弊是如何被發現的?

　　開車的朋友都懂，官方油耗和實際油耗會有偏差。在尾氣排放測試里，同樣存在這種BUG，官方實驗室里模擬工況測出來的尾氣排放數據，跟實際路上開跑的數據，有可能是兩回事。

　　ICCT(國際清潔交通委員會)，一家耿直的、打臉歐盟好些年的獨立非營利研究機構。據它的監測，歐盟排放測試跟真實環境下差異越來越大，“喂喂，2001年的時候才差8%，2013年都差了38%啦！”“你們監督執法不夠嚴啦！”。然而，有時候說大實話不招人待見且沒有什么luan用。

　　于是，ICCT想著要換個思路。人家美國執法更嚴、測試更接近真實，德國大眾在美國依然可以達標，那歐盟為什么不更嚴一點呢？2013年初，ICCT委托美國西弗吉尼亞大學相關研究中心完成一項測試報告，以證明車企在歐盟一樣可以嚴格達標。

　　他們租來了2012款大眾捷達TDI，2013款大眾帕薩特和2013款寶馬X5，通過采集真實駕駛情況下的排放數據，他們驚訝地發現，兩臺大眾柴油車排放超標嚴重，與大眾宣稱的清潔柴油車相去甚遠。這時候加州空氣資源局(CARB)參與了進來，并提供了幫助。當車放在CARB的實驗室臺架上測試時，它又是達標的。

　　美國人于是發現，他們可能大概也許是被騙了。要知道，據《洛杉磯時報》的統計，大眾的清潔柴油車還拿了美國政府5100萬美元(人民幣約3.5億元)的推廣補貼。

● 大眾的態度

　　2014年5月，ICCT的報告出來之后，大眾表示這是測試方法不對，儀器不準導致的差異。環保先鋒加州空氣資源局(CARB)不懈多次與大眾商討之后，2014年年底，大眾答應召回那近50萬臺柴油車，召回的方式是更新軟件。

　　較真的CARB隨后在2015年5月對大眾召回后的車進行復查，發現還是超標。這時候鬧大了，CARB與環保署要求大眾做出合理技術解釋，這跟男人曝艷照了老婆要求給出合理解釋有什么區別呢？并且，他們還召來了一幫工程師研究分析測試數據，發現了其中的“玄機”。

　　CARB發言人表示，在第十次會面協商的時候，大眾終于在大量數據和無法解釋的問題面前承認了開掛，這時候已經是2015年9月3號，隨后就是大家都看到的9月18日的丑聞頭條了。在隨后的內部調查和媒體報道來看，大眾方面認為，只有少數員工與尾氣檢測丑聞相關。

● 大眾的反應

　　當地時間9月18日東窗事發，美國環保署(EPA)宣布大眾在美觸犯了《清潔空氣法》。

　　9月20日，大眾集團CEO馬丁·文德恩發布道歉聲明——“我們將竭盡全力一步一步挽回大家的信任”

大眾集團CEO馬丁·文德恩(Martin Winterkorn)

　　9月22日，排放數據造假事件繼續發酵，大眾估計全球范圍涉及造假的汽車達1100萬輛，火燒得更大了。同時，大眾宣布提65億歐元準備金(折合人民幣約468億元)，以支付與排放丑聞相關的開支。

　　9月23日，任職大眾集團CEO八年之久、帶領大眾成為全球銷量第二的車企，并給股東帶來豐厚回報的馬丁·文德恩主動請辭——“大眾需要一個新的開始，我用辭職來為這個新的開端掃清障礙”

　　9月25日，大眾人事和架構發生重大調整。人事方面，首先集團CEO由文德恩改為穆勒(原來的保時捷CEO)，其次更換了斯柯達品牌CEO、西雅特品牌CEO等。為了應對接下來的賠償罰款和重建，財務掌控必然是重中之重，因此現任首席財務官潘師將出任大眾集團董事長。為了應對美國市場的危機，大眾為北美市場成立了一個特別管理機構，由現任斯柯達CEO范安德掌舵。

大眾集團新任CEO馬提亞斯·穆勒(Matthias Müller)

　　無論是穆勒還是范安德，都是費迪南德·皮耶希此前所支持的人選，眾所周知，皮耶希在今年4月與文德恩宮斗敗北，辭了集團監事會主席。在這一系列的人事變動中，可以看到大眾內部的力量角逐。

　　架構方面，原來的品牌合并計劃加速實現了，四大版塊分別為：大眾化Volume（大眾/西雅特/斯柯達）、豪華Premium（奧迪/蘭博基尼/杜卡迪）、跑車Sport（保時捷/賓利/布加迪）和商用車Commercial vehicles（大眾商用車/MAN/斯堪尼亞）。另外，大眾還將新設立CTO（首席技術官），主要職責是加快推進新技術，在必要的時候聯合調整集團技術發展方向。

　　10月7日，新任CEO穆勒表示，明年1月底開始召回涉事車型，預計將花一年時間，其中大部分通過軟件升級，其他一些則需要硬件更換。

　　自東窗事發以來，各路消息不斷曝出：一周之內大眾股價蒸發三分之一、多國政府介入調查、作弊面臨刑事追責、大眾凍結招聘、保時捷控股增持大眾……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  首先要說的是180億美元的罰款

　　罰單還沒下來不少標題黨已經把180億當真了，這只是機械地按照美國空氣法條例的最高標準算出來的數字。目前美環保署正與司法部商討，他們打算評估大眾作弊獲利的額度，綜合大眾超標帶來的空氣污染等情況來決定罰款數額。雖然大眾這次沒有造成人身傷害，在美召回數量也較少，但大眾依然可能創同類性質事件的歷史記錄。

● 其次是大眾集團本身

　　北美市場一直是大眾的痛，這次算是痛到了深處，短期內大眾北美業績將非常尷尬。這也是大眾成立70余年來遭遇的最大危機，接下來一系列訴訟賠償重建費用，中短期內將對大眾現金流和利潤產生負面影響。

　　大眾是否會滑向深淵?曾經破產的通用重新站起，去年又經歷“點火門”召回超1500萬輛，依然安全度過了危機，有理由相信樹大根深的大眾同樣也可以。

　　為應對危機，大眾已經開始了內部進化：簡化組織架構、提升效率、重組北美、加快新技術研發等。新任CEO穆勒看起來比較樂觀：“預計2~3年后，大眾公司可以重放光彩。”

● 然后是行業潛規則

　　大眾案發以后，其他品牌似乎也被殃及，從一些機構的測試結果來看，也存在超標的嫌疑。而且歷史上，一些車企早就開始對尾氣處理進行作弊。通用早在1991年的凱迪拉克車上就安裝非法設備，它能自動關閉尾氣污染控制系統，當時被罰了4500萬美元。1998年，康明斯等7家商用車巨頭，也在部分車上安裝作弊裝置逃過檢測，然后一起被罰了10億美元。

　　對于任何一家致力于控制成本、提升利潤率并且搶占市場先機的企業來說，不違法的話，開掛軟件簡直完美。那這次大眾柴油車尾氣作弊是否是行業潛規則的一角?要看到的是，各大廠商在法規的逼迫下致力于技術精進，大眾也是如此。

　　為不留下作弊空間，這就要靠檢測監管手腕了。歐盟原本就打算在2017年啟用全新的測試規程(WLTP)，它更符合實際駕駛情況，因而車企要達到標準會更加困難。原本車企希望推遲到2020年施行，這次大眾尾氣事件或影響博弈雙方力量和進程。

　　按照傳播衰減效應和大眾的公關力度，大眾此次丑聞將逐漸淡出大家視線，等耗時數年的有效取證和正式司法裁決到來，丑聞已然是舊聞。而大眾，可能還是神車大眾。

● 再次是柴油車

　　這次丑聞讓柴油車的環保性經受了考驗，盡管創下省油吉尼斯記錄總是柴油車，盡管柴油車的碳排放明顯低于汽油車，但柴油車依然逃不過不環保的壞名聲。

　　實際上，大眾一邊開掛，一邊已經進行了技術升級，去年3月，大眾宣布在美推廣2.0升EA288柴油機，以替代EA189(本次丑聞主角)，EA288采用了新一代EGR+SCR尾氣后處理技術。大眾表示，全新的EA288發動機是符合歐6標準的。這說明，對于柴油車而言，滿足排放達要求是可行的，這次丑聞不會動搖柴油車技術發展的根基。

　　目前柴油車在歐洲比例高達6成，這次丑聞之后，歐洲各國或許會加強對柴油車的管理，繼而，高舉新能源旗幟的美日系將受益。

關于SCR

　　SCR（Selective選擇性、Catalytic催化、Reduction還原的英文縮寫）就尾氣中的氮氧化物而言，目前歐美主流陣營均已倒向SCR，同時，這也是我國商用柴油車實現國四標準的主流路線。SCR技術的作用方式是這樣的：向SCR催化劑上游的尾氣噴入尿素溶液等還原性物質，尿素通過熱分解和水解轉換成氨，接著氨在SCR催化轉換器中將氮氧化物還原為無害的氮和水。雖然轉化效率可高達95%，但這會增加整車制造成本、車主用車成本和降低使用便利性(需定期添加車用尿素)。

● 國內牽涉1950輛

　　首先要明確的是，這次丑聞與大眾在國內的合資公司沒有任何關系。涉事均為進口大眾車型，共計1950輛，分別為1946輛進口途威(TIGUAN)和4輛進口帕薩特，大眾(中國)打算采用更新軟件的方法解決問題。此外，柴油車在國內乘用車領域占比極小，這次事件對廣大車主并無直接影響。

● 或更加倚重中國

　　大眾在北美短期內無法恢復元氣，要獲取利潤自然要依靠中國等新興市場。大眾原本就計劃在中國投放全新的廉價車，未來新車投放可能加速。

● 照見了我國現實

　　不僅是大眾，國內也有一些廠商在現實面前折腰。去年央視才曝光了我國國四重卡造假現象，而尾氣檢測造假的手段和新聞也經常見諸報道。大眾這次違規，由美國當局揭發追責，繼而在全球引發協同效應，讓我們看到了監管的力度。

編輯結語：

　　考試從來不抄襲的朋友請舉一下手，OK！你們是人類的良知！抄過但沒被抓住的請舉一下手，OK！你們是投機“小能手”！最后，考試抄過、但被逮到的朋友，OK！不用舉手了！畢竟這是一件非常不體面并且難堪的事。把這種不體面和難堪放大很多倍，就是大眾集團品牌形象目前的處境了。

　　我們從小就被叮囑要好好讀書以后當個科學家工程師什么的，然而畢業之后發現自己當了一枚搬磚工，而當年不認真讀書的同窗竟然成了包工頭走上人生巔峰。一個依靠自身家底天分努力的包工頭自然是值得敬仰的，但假如是一個劍走偏鋒甚至觸法的包工頭，那么，出來混……

　　（文/太平洋汽車網 趙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