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躍亭傾其所有拯救樂視 但資本不信眼淚

　　看到甘薇今晨發(fā)的《一位妻子的內心獨白》，讀到“即使我們失敗了，最起碼走出了第一步，后面的企業(yè)不會走我們的彎路”這句話時，感慨良多。我將未發(fā)出的編譯文章《BBC報道：賈躍亭拒絕返回中國》刪了，現在另寫一篇。但即使我們媒體人努力不成為網絡暴力的一份子，資本依然不相信眼淚。

　　賈躍亭曾是中國商界的一號傳奇人物——樂視控股集團創(chuàng)始人，樂視汽車生態(tài)全球董事長，2016年胡潤百富榜第31位（420億），2016胡潤IT富豪榜第8位，2016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第37位。 

　　與馬云、李彥宏、馬化騰、雷軍、劉強東等等商界大鱷不同，賈躍亭是一個沒有高等學歷的人。他1995年畢業(yè)于山西省財政稅務專科學校，大專學歷，會計專業(yè)。融投資貫穿了賈躍亭的整條事業(yè)流程，在2004年創(chuàng)建樂視網之前，這位老練的會計就通過一輪又一輪的創(chuàng)立新企業(yè)，挖得了第一桶金、第二桶金、第三桶金。 

　　賈躍亭的過人之處在于，他非常懂得風險投資的渠道，并總能在合適的發(fā)展時機拿到及時的資金補給，但也是因為過度的自信，最終折戟沉沙在資金需求量恐怖的汽車行業(yè)之上。

　　由于中國新能源車井噴，國內盈利大勢一片走好，國內大量熱錢開始流入造車行業(yè)，特別是擁有巨額補貼的國產新能源車行業(yè)。與賈躍亭和樂視網此前的投融資與經營模式不同，汽車行業(yè)對技術、人才、資金、用地等方面的門檻非常高，而擁有400多億財富的賈躍亭認為值得一試。

　　然而，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這是一條沒有贏家的不歸路。

　　賈躍亭、樂視超級汽車、Faraday Future，這三個名詞在2016年代表著“彎道超車”的民族造車精神，而在2017年則代表著一個投資陷阱。 “樂視生態(tài)”本來朝著健康的方向發(fā)展，正因為樂視汽車部門的加入，重資產模式開始蠶食這個集團的生命力，并最終讓賈躍亭一手辦起來的樂視生態(tài)步入如今的失敗境地。

　　雖然媒體圈對賈躍亭造車是否“PPT造車”或者“龐氏騙局”有著極多的猜疑，但筆者更愿意相信賈躍亭妻子甘薇的論斷——步子邁大了，資金量斷裂。

　　賈躍亭的造車之路，也就走了3個年頭。2014年12月，賈躍亭宣布樂視“SEE計劃”，開始打造超級汽車以及汽車互聯網電動生態(tài)系統(tǒng)，這是這個資金悲劇的開始。直至2017年8月，樂視網法人代表由之前的賈躍亭變更為樂視網現任CEO梁軍。2017年10月，樂視網將7年的盈利幾乎全部虧完，賈躍亭財富縮水400億。

　　賈躍亭本有著三輩子花不完的財富，但也有別人三輩子加一起都及不上的雄心。以下是樂視集團的六個大規(guī)模投資項目：

　　雖然樂視網已是上市公司，其資金募集并非私募股權投資PE，也非風險投資VC。樂視汽車并不在樂視網的范疇之內，它是一個獨立的重工業(yè)項目，由賈躍亭牽頭建立了樂視汽車、Farad Future等企業(yè)，并投資了Lucid電動車公司等項目。 樂視汽車的資金籌備工作，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現金流大得恐怖的樂視產業(yè)帝國（已上市）。但目前樂視版權費欠賬高達12.55億元，樂視體育融資80億元不到一年就燒完。

樂視投資的Lucid電動車公司

　　賈躍亭圍繞著樂視視頻，已經開發(fā)出眾多能帶來現金流、但卻不掙錢的業(yè)務。帶來越來越大的現金流，只能延緩樂視的死亡。但是推出樂視汽車，等于急劇加速了死亡。

　　在獲得全部Pre-A輪融資之前，樂視汽車已經砸下了巨額的資金。賈躍亭不僅在Faraday Future內華達州工廠上斥資10億美元，在浙江超級汽車工廠項目中更投入了18億美元，他還投資了Lucid Motors(原Atieva)電動車公司，并以2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美國高清電視制造商Vizio。

Faraday Future公司的FF zero1概念車

　　以樂視汽車為最主要投資方的電動車初創(chuàng)企業(yè)Faraday Future（法拉第未來）是一枚吞金巨獸，美國內華達州財政部長Dan Schwartz在2016年11月時與英國《金融時報》溝通：“樂視公司拖欠工程總承包商Aecom數百萬美元的工程款項，原定明年初完工的工廠，如今還在初期施工階段，2017年內組織生產汽車恐怕不太現實。”

　　早在2016年7月，美國內華達州財政部長Dan Schwartz就已向Faraday Future發(fā)出了融資風險警告：雖然賈躍亭以63億美元的財富躋身中國富豪榜前列，但他為Faraday Future項目的融資，相當一部分來自他的消費電子公司的股票——自2016年6月3日以來，股價已暴跌3成。Dan Schwartz向彭博社補充道：“賈躍亭的互聯網公司是成功的，但無法承擔他建立汽車產業(yè)所需的數十億美元，那他需要的錢會從哪些渠道來呢？”

Faraday Future內華達工廠只停留在概念圖上

　　賈躍亭本人之后也承認樂視過度擴張之事，并宣布了削減運營成本的計劃，此外他還獲得了6億美元的新融資（后文筆者將提到的“同學融資”）。前Lucid Motors員工Martin Eberhard如此質疑樂視汽車的多品牌電動車戰(zhàn)略：“運作起來像一家老土的香港公司。”

　　2016年12月，樂視汽車以2.79億元的價格獲得浙江莫干山1350畝土地；2017年4月，樂視汽車又以1.4億元的價格獲得679畝土地；2016年12月，樂視汽車在浙江莫干山的項目已經開始動工。

樂視汽車工廠是開工了，但一直沒竣工

　　盡管過度擴張，Faraday Future還是吸引了來自特斯拉、寶馬和其他公司的現役高管。樂視最近還展示了他們與LG化學共同研發(fā)的“世界上能量密度最高的電池”。一位樂視汽車的前雇員告知《金融時報》：“Faraday Future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賴其在CES 2017的量產車首發(fā)。如果搞砸了，那它離失敗也不遠了。”

　　對于被樂視汽車（非上市公司）殃及的樂視網（上市公司）股民來說，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作為“中國股市”奇跡的代名詞，樂視網從2010年的40億市值，一路狂飆到2015年的1500億市值，而每年財務利潤才2億元，算下來，樂視的市盈率連銀行活期都不如，股民依然蜂擁而至。不過，股民們的夢要碎了，如今樂視網（停牌中）的市值僅為156億元，相比鼎盛時期，僅為10%！ 

　　傳統(tǒng)車企高管的加盟，此舉大大增強了投資者對這個新能源項目的信息，是樂視汽車吸納融資的第一步，也是極為關鍵的一步。 此前，樂視汽車還發(fā)展了北汽、阿斯頓•馬丁、比亞迪、東風、博世等汽車生態(tài)合作伙伴，進一步增強投資者信心。

賈躍亭（左） 丁磊（右）

　　根據樂視汽車的原定融資計劃，樂視汽車于2016年2季度完成5-10億美元的Pre-A輪融資，2017年內完成不低于5億美元的A輪融資，2018年完成B 輪融資，2019年上市。

丁磊代表樂視，與阿斯頓·馬丁簽約

　　2016年9月，樂視控股董事長賈躍亭在樂視視頻919晚會現場宣布，樂視汽車完成10.8億美元融資，并披露了參與此次融資的投資方名單：國家電網旗下英大資本、深圳市政府投資平臺深創(chuàng)投、聯想控股、民生信托、新華聯以及宏兆基金等知名機構。此外，賈躍亭還特別對聯想控股創(chuàng)始人柳傳志、及盧志強、沈國軍、傅軍、姚其湧等表示感謝。 2016年11月，樂視汽車確認獲得6億美金投資，先期支付資金為3億美元。投資方為樂視控股創(chuàng)始人賈躍亭在長江商學院的多位同學所在的企業(yè)集團，包括恒興集團、海瀾集團、成信集團等。

　　風投進展還算良好，但賈躍亭在3個電動車品牌上燒錢的節(jié)奏實在太快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應該出現在2017年1月，一次失敗的“量產車”首發(fā)儀式。Faraday Future首款“量產車”FF91在內華達州主場的CES 2017（2017年國際消費類電子產品展覽會）迎接全球媒體。發(fā)布會現場的FF91的確擁有超高形式性能、初級自動駕駛技術、FFid生態(tài)系統(tǒng)平臺、VPA可變底盤平臺等高新科技，但這些并未打動投資人與汽車同行。最大的問題在于，FF91并非樂視汽車一直宣稱的“量產車”，它只是一臺或許可以工業(yè)化、但暫時絕對未能工業(yè)化的概念車。

　　發(fā)布會開幕之時，Faraday Future在內華達州的工廠依然是一片草地，產能只可能是0輛/年，“量產”概念從何而來。賈躍亭、樂視汽車、Faraday Future撒了一個謊，這也激怒了投資人，以及一眾被愚弄的汽車媒體從業(yè)人員。

　　官方宣稱在“發(fā)布36小時內預約量達到64124輛”，并認為這足以讓風險投資人滿載信心。筆者作為汽車媒體從業(yè)人員，就曾嘗試預訂了兩臺FF91，實際上我并未劃款10萬元給樂視汽車，而是從容地通過填寫郵箱地址和手機號碼，拿到了2張訂單。這種刷量把戲，任何風險投資公司和風險投資服務咨詢機構都能輕易看透，賈躍亭卻似乎以為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棋局中。 由于CES 2017發(fā)布會耗費了大量現金流，樂視汽車逐漸感受到了全面崩盤的前兆。

　　眼看資金鏈斷裂，大廈要崩塌，賈躍亭找來了孫宏斌。作為融創(chuàng)中國董事會主席，孫宏斌在地產圈里有并購王之稱。不過2017年1月這一筆，就是地產圈之外的事了。就在賈躍亭燒錢燒到眉毛的時候，孫宏斌與融創(chuàng)中國大舉注資樂視，解決了樂視燃眉之急。融創(chuàng)看似拿出了150億元的巨資，但卻以合計7.2折的代價取得了樂視本就能夠自我造血的健康業(yè)務，且掌握了樂視公司治理和投資決策的話語權，并宣布“錢不能用在樂視汽車”。

　　在孫宏斌看來，將來樂視就是上市公司和汽車兩部分，樂視汽車是賈躍亭一直不想賣的命根，孫宏斌并不看好也并不想要。

2017.03.20 丁磊離開樂視

　　2017年7月6日，賈躍亭辭去樂視網董事長、董事等職務，徹底失去包括樂視網在內的多家樂視系公司控制權。在發(fā)聲辭任樂視網所有職務之前，賈躍亭已經悄然離開中國到達美國洛杉磯，算是赴美“專心造車”。此時，樂視汽車的夢幻高層團隊已經幾乎全數出逃，樂視汽車的信譽度跌至史上最低。

　　2017年12月，賈躍亭再次登上“失信被執(zhí)行人”名單，違約資金約4億元人民幣。然而，賈躍亭早已是此名單的常客。據不完全統(tǒng)計，北京市三中院目前已受理賈躍亭相關案件共9起，最大的標的額達14億，最小為2億。

　　中國監(jiān)管機構召賈躍亭回中國處理他的攤子（詳情可搜索《北京證監(jiān)局責令賈躍亭回國履責通告》），賈躍亭則選擇繼續(xù)留在美國，并回應稱，其哥哥與妻子都還在中國，他已授權他們代理他行事。此外，賈躍亭還稱，Faraday Future（法拉第未來）的融資已經取得了重大進展，目前他正在努力推動FF91電動車的量產工作，希望FF公司的第一臺量產車能按時交付。

　　此前的2017年11月，賈躍亭在美國和香港等地頻繁接見投資人，其中不乏美國財團、全球知名企業(yè)和國內機構，據稱是為了加快樂視汽車和Faraday Future的融資進程。如若樂視汽車的融資落地后，賈躍亭有望實現FF91的量產目標。2017年12月，騰訊財經從多處獨立信源處獲悉，賈躍亭的律師團隊目前正在香港起草樂視汽車的A輪融資的投資協議，該筆投資處于“意向已定，但字沒簽，資金沒到賬”的階段。

　　賈躍亭依然不肯回國，他是否“卷款潛逃”成了媒體熱議的話題，然而這被賈躍亭妻子甘薇定義為“網絡暴力”，與“PPT造車”和“龐氏騙局”并稱賈躍亭三大標簽。在筆者觀點看來，“PPT造車”的“罪名”是否成立還待定，畢竟樂視汽車的專利數似乎還夠不著一臺量產車的數量級，且暫未有一座工廠落成；至于“卷款潛逃”和“龐氏騙局”，筆者認為大家有必要“再思考”。若是真的潛逃，估計不會有賈躍亭個人替公司擔保100多億資產這一出。

　　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甘薇在2018年1月3日（今晨）發(fā)布了微博長文《一位妻子的內心獨白》里，透露了兩個重要的、“官方的”資金信息點：

　　1、賈躍亭為了樂視體系公司的快速發(fā)展，將減持股票獲得的資金（減持所得97億，繳稅20億）和質押股票獲得的貸款（質押貸款余額69億，自2014年至今利息支出17.4億），全部投入到了樂視體系公司。其中，股權投資約16億，經營性投入約152億。資金不僅沒有用于個人及家庭使用，賈躍亭個人還替公司擔保了100多億債務，導致個人及家庭負債累累。目前，非上市公司資產和老賈個人及家庭所有資產都被凍結，家里僅有的兩套房產也已被法院司法凍結。

 　　2、2017年7月4日，樂視資產被某銀行超20倍凍結，隨后引發(fā)諸多金融機構集中擠兌，停止授信并提前追收貸款，全部資產被司法凍結，導致公司經營性流動資金全部枯竭。非上市公司生產經營戛然而止，徹底休克，全面停頓，10000余名員工被迫解散，公司僅僅只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靠出售資產還債。

　　在文后，甘薇重新說出了賈躍亭那句再沒有資本背書、只剩下個人意志的宣言——“我會負責到底，我們會負責到底。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寬容和理解！”

　　緊跟這篇宣言發(fā)出的網絡文章還有很多，甚至包括一篇標題為《不想變成“甘薇”，如何避免嫁給“賈躍亭”？》的網絡神文。不得不說，現在媒體落井下石起來，還真的挺有創(chuàng)意的。呵。

　　筆者不打算為賈躍亭樂視帝國的崩塌辯護，他的確是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而且讓樂視體系公司債務危機引發(fā)的影響，波及到政府、投資人、股民、供應商、員工甚至社會，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這場造車游戲里頭根本沒有贏家（長期而言，項目崩了，收稅那位也是輸家）。即使賈躍亭傾其所有拯救樂視，但資本依然不相信眼淚。

（文：太平洋汽車網 黃恒樂）